我知道我這?症患者,已經來日無多了。可是,我實在很捨不得丟下我這五個孩子,我好牽腸掛肚,我不敢想像:當我兩眼一閉,這世間會有誰肯來照顧他們?
古老有過這麼一則膾炙人口的傳說,在耳語間,被世人不公開地一代又一代地神秘歌頌著:
「兒女們如果能穿著親生母親親手編織或縫製的衣服、圍巾、帽子,其安全上的保障,遠較密教中最為上乘的披甲護身,更為利害,不但可以有效消解各種大小災難,如疾病,舟車之禍、水火災….等等,並且可以招致各種幸運的福報,使兒女們從此一生平穩、平順、又平安,直到子孫滿堂,仍然綿延不絕,無窮無盡。」
我好盼望我能永遠和兒女們生活在一起,能和兒女們日夜不分離。只要有任何機會,我一定要呵護他們,一定要庇祐他們,讓他們往後一生的日子,都能十分平安。所以,我告訴醫生和護士。趁現在尚有一口氣在,我要給我每個孩子,各打一件毛線衣、圍巾和帽子。他們說:
「您都病到這般地步了,兩手也都快完全癱瘓到報廢了,真還能拿得牢毛線針?真還能支撐得住嗎?」
我很有自信地點點頭,並請求他們破例准許我起來半躺半坐。
我每天邊吊點滴,邊打毛線。孩子們則輪流守著我,也不停地為我撿拾一再掉落地上的毛線針,看來我的左右手,似乎已逐漸不聽使喚了。我一針一線,耐心地吃力慢慢打,孩子們很不忍心我如此硬撐苦撐,都你一句、我一句,一再求我別這樣折騰自己了。我告訴孩子們:
「這古老的傳說是真的,它讓媽媽死後還能活著陪伴您們。」
我不停地趕,有時棒針、有時勾針。好幾次,勞累過度了,暈倒又被救醒,也好幾次,病情危急。孩子們哭呀哭地,我說:「別擔心,媽媽還沒把您們的毛線衣打好呢!」
今年春節,大女兒從俄國回來團圓。莫斯科已經零下四十五度了。我不眠不休地匆匆趕出一條厚厚的圍巾。我想,每個人都是被逼出來的,不這樣,我真不知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打出一件像樣的成品來呢。
十天後,大女兒又得回學校去繼續她的研究。在機場,有不少人盯著她脖子上的圍巾,好是詫異,這些人議論紛紛:
「這圍巾怎麼打得這般爛呢?而且還濕濕地,這小姐看起來手腳好好地,怎麼會打到這般亂糟糟呢?毛線不是拉得太鬆,就是繃得太緊,突然粗,突然細,怎麼會一點章法都沒有呢?」
女兒差點哭了出來。我說:
「很對不起,媽讓妳受委屈了。告訴他們,這是媽病危中,含著淚水,硬撐硬打出來的。但媽已盡力了!」我不禁哭了出來。
大女兒趕忙過來緊緊摟著我,哽哽咽咽,也泣不成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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